旷门掌门

一篇又臭又长的《无脸怪》观后感(其实是某门作业....

《怪化猫》——画风另类的动画神作

      日本是一个泛灵崇拜的国度,因为神道教的万物有灵论,他们也产生了十分丰富的“物怪”文化,以物怪为题材的动画也不在少数,而其中最为富雅端丽的,当属《怪化猫》无疑。

    《怪化猫》,07年由东映动画公司制作的一部怪谈动画,在富士电视台播出,是无数资深动漫迷心中无可超越的经典之作。它是06年年初播放的动画《怪ayakashi》中的最后一个独立故事《化猫》的续作,因为当时《化猫》播出后深受观众好评,所以制作方决定把它当作一个独立的动画制作。它一共有11集,5个独立篇章,即使加上前传的3集也不过才短短14集,但却已足够给观众带来持久而强烈的审美震撼。它的作画、分镜、叙事、音乐、情节之间完美地配合,每一部分都保持了浓郁、独特又优雅的审美取向,可以说是一次盛大的日本传统文化展览了。

    《怪化猫》系列的男主角是一个神秘的人,我们不知道他的名字,不知道他的故事,他自称“只是个普通的卖药的”,每一次他都只是出现在有物怪伤人的地方,找出物怪的“形”“真”“理”之后拔出退魔剑斩除物怪,然后继续我们看不见的旅程。从人物设计上而言,他有一张乍看令人无法接受,但熟悉之后让人欲罢不能的脸。他有半截黄白色的断眉,同色的长发裹在深紫色的头巾里,露出一对尖尖的耳朵。作为一个男性角色,他却画着妖异美艳的浓妆,不仅涂着大红色的眼影,眼部下方还勾勒出孔雀尾羽一样的圆圈装饰。挺拔的鼻梁也被涂成大红色,这让他的面部仿佛正在流血一样,显露出令人不适的凌厉。再往下是用浅紫色勾画出的优美流畅的上唇唇线,他修长的手指也涂上了同样的甲色。身着一袭蓝色调的精美和服,打着绑腿,踩着木屐,他的眼神总是显得懒散而自信,有时又流露出强大的压迫感。他随身背着一个画着符咒的半身高大箱子,里面放着他驱魔用的神奇的道具——一把露齿兽首短剑、无数张符纸和无数个挂着小铃铛的天平。当然也有一些无关紧要的叫卖的药品——毕竟他“只是个普通的卖药的”啊。

       男主角异于常人的面容、非同一般的能力、飘忽不定的踪迹不仅显示出他非世间人的立场,更为他的魅力加成不少,大家都爱用“药郎”这个仿佛情人昵称的名字来称呼他。药郎无欲无求,无依无伴,孑然一身,来去无凭。而他所干的工作却总是与俗世里七情六欲执念难平的人打交道,因为物怪是由人的因果形成的缘分塑成形体,而拔出退魔剑要求的“形”“真”“理”三个条件要求他必须找出这份因果(形),找出事情的真相(真)并挖掘心中的隐情(理),所以他每次都需要像侦探一样,拂开重重人言,去发现事情的真相。谎言遮蔽不了罪恶,它催生怨气,产生执念,就有了物怪。而药郎在这些纠葛复杂的故事里,就仿佛一个隔岸观火之人,这火不知已烧了多久,燃成这样一幅艳丽的火红,有时他会从大火里抢救一些人出来,有时他只是去熄灭一场早已燃烧殆尽却仍不肯熄灭的鬼火。《无脸怪》就是这样一个故事。

      作为《怪化猫》系列的第三个故事,它的篇幅只有两集,但却讲述了一个最扑朔迷离,晦涩多义的故事。每集开头都有的画着精美画作的推拉门上显示出本集的名字——无脸怪后倏然拉开,我们就看到了黑暗的背景中一个个姿势怪异,面容扭曲的浮世绘风格人物剪影向观众飘过。他们身上溅着对比鲜明的亮色的不同颜料,模拟着鲜血的喷溅,而旁白则告诉了我们“日置藩藩士佐佐木一家惨遭灭门的血案,在此宣布裁决。” 而后正中飘来一个身着大红和服,手里拿着滴血的尖刀,侧身回首,面带凶恶面具,身影窈窕的女人,旁白一边接到“佐佐木当家正妻蝴蝶,游街示众后,再处以磔刑悬首示众”,这时画面背景由漆黑转为血红,同时背景音里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,背景再次变化,变成房屋内景,而整个画面被涂鸦一般溅满鲜艳的颜料,显示出一种非血腥的暴力,女人发出阵阵疯狂的冷笑,氛围越发诡异。然而随着背景音乐里一声刀锋入肉的声音,诡异的画面和音效戛然而止,变成了一副清新淡雅的梨花图,而雪白的梨花“唰”一声突然全部变成艳红色,树枝也渐染上妖异的色彩,这时我们才看到了树下的女主角蝴蝶——她长相秀美,脸上溅血,面容似乎在忍受什么痛苦。背景音乐里只有清越婉转的鸟鸣,接着又通过几个画面,让我们看到她是孤身一人,处于一片寂静之中,接着她面色一松,说道:“啊,轻松多了。”然后转场专用的推拉门倏然拉上,她声音平稳地回答道“谨遵裁处”。

       以上,就是这集动画开头1分钟的内容。它信息量巨大而且表现方式毫不急躁,瞬间把观众吸引进入剧情。而且这1分钟里就把诡异悬疑的气氛带到了一个高潮,而其画面的转换也充满了含义和暗示,不仅给观众艺术上的享受,还有头脑风暴一般的刺激。

      在OP音乐过后,推拉门打开,黑暗中“嗞呀 ”一声,画面五分之四位置上出现了跪坐着的蝴蝶小姐,然后又是一声“嗞呀 ”,画面五分之二的对称位置上出现了同样跪坐的药郎。画面随着他们的对话慢慢完整——这是一个有着绿色墙壁的狭小牢笼,绿色或许是墙壁青苔的夸张艺术化,水彩一样深浅不一的绿色色块和横亘其中的黑色粗线条,即使是牢狱也彰显着华丽。而这,或许也是在暗示这片空间的虚幻。

      在人物的对话中,画面常常给出单面眼部特写,或是下半张脸的侧面唇部特写。虽然人物情绪内敛,表情变化细微,但每一丝情绪都能够毫不夸张地传递给观众。而且特写的画面也显示出对称的美感,让简短的对话更显意蕴深长。

       一阵烟雾飘过,解开了牢房的门锁,一个带着面具,拿着烟斗的男人出现想要带走蝴蝶小姐,而药郎却告诫她:“想离开此地的话此地即是牢狱,想留在此地的话此地即是堡垒。”可惜她并没有接纳这个意见。对于观众而言,这句话不但暗示了蝴蝶此时离开的虚假性,更隐隐暗示了女主角的悲剧。

      我们看到无脸怪把药郎的脸变成面具剥离了下来,他似乎打败了药郎,带着蝴蝶离开了,并且在一片美丽的樱花林下他向她求爱成功。无脸怪欣喜若狂,平地上骤然升起明黄背景的精致仙鹤壁画,在镜头的旋转中,一座富丽堂皇的屋舍就出现在我们四周,而无脸怪与蝴蝶则换上婚服,在欢腾之声中举行婚礼。这时动画又展现了一个令人惊艳的转场——他们仪式完毕,饮罢合欢酒后,无脸怪手中红色的酒碗慢镜头掉落,然后整个地占据了镜头,向前滚去。此时我们看见房门打开,又出现了一间相同布置的屋子,而一个女人正跪在玄关处。这个女人是蝴蝶的母亲。她的出现,又为我们讲述了一个不同的故事——在白色的四壁里,母亲戴着虚伪的白色面具,强迫着女儿修炼才艺将来好嫁入武士之家。而蝴蝶的童年,是一直戴着画着虚假笑容的绿色面具的“乖孩子”。看到过去的蝴蝶掩面哭泣着,隔间的推拉门却自己打开了——一个天平正立在那里,是药郎出现了。他从来没有丢失过自己的脸,面容于他而言,只是一种被认可的选择而已。

    “埋藏于心的记忆,即使存在于相同的时空,目睹相同之景物,存在你我内心之物,亦绝非相同”——这是药郎在《无脸怪》下篇开头说的话。他打败了无脸怪,把他的化身——面具用符纸封印了起来,当时华丽的屋宇已经不再,他用一张张符纸,围成四面墙壁,符纸上画着眼状红色符文,药郎像一个剧院报幕人一样说到“蝴蝶小姐的一生,第一幕。”

      在一幕一幕回放出的画面里,我们看到蝴蝶在成为武士的妻子之后,像奴婢一样被使唤着,看到练琴的她、出嫁的她,都有一个灵体一样的自己一次次从正在经历的场景中抽离出来,远离这一切,看到无脸怪出现在蝴蝶的厨房里,并递给她杀人的菜刀......一直以来冷漠得好像局外人的蝴蝶在一幕幕回忆里崩溃,她一直戴着母亲用言语给她缎铸的镣铐,母亲让她练琴,母亲让她嫁入武士之家,母亲让她争取第一个生下儿子......母亲永远不会听她说话。她被封闭起来,被囚禁起来,被孤立起来。没有人理解爱护她,于是她为自己创造了无脸怪。无脸怪是她的寄托和支撑,她幻想着被拯救,幻想着自己能毁灭掉周围恶心邪恶的人类,然而在药郎的逼问下,我们却看到——那些过度曝光一样色调的死亡现场,实际上,全都是她自己的尸体。

      药郎最终拔出了斩魔剑,拔出斩魔剑的他浑身皮肤由苍白变为古铜,眼白变成黑色,瞳仁变成暗红,面部饰以金色的符文般的纹路,衣服也是同样的像太阳表面一样的金色——有着沙粒一样的暗色调存在的令人眼花的金色。他斩除了蝴蝶的樊笼,清除了物怪,“!”一声清脆的破碎声。

      画面又一次切回到出现了几次的蝴蝶的厨房,她在这里清理着碎掉的酒盏,并对粗暴的埋怨她的丈夫说着抱歉,客厅里人言嘈杂,讥讽欺侮之语不堪入耳。然而,每一次画面里都没有真正的“人”出现,只有客厅里那副宴会的画面。然后我们看见了药郎,他拿着之前无脸怪的烟斗,吐出一口烟雾,留下一句比烟雾更加扑朔迷离的话:“问题是,一个人,也没有啊......”

      这个故事可以有很多种解释,因为画面给我们留下了许多暗示和各种意指不明的人物台词。故事展现的场景,比如精致的牢狱,比如似幻似真的樱花林,比如凭空出现的屋宇,比如符纸围成的墙壁——都是为了表现空间的虚幻性,从樱花林切换到牢狱再切换到厨房的一组镜头里,已经告诉了我们这整个故事发生空间的不可相信,但它到底又是在哪里?何时发生?蝴蝶是活着的人还是已死的幽灵?无脸怪是不是药郎变幻出来的?这些没有给出答案的地方,正是动画有意识遮掩抹去的信息,它让这个故事保持了新鲜的多义性,而每一个观众都可以获得自己的解释。在讲好一个故事这方面,它无疑是臻于化境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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